第一章 折翼之鳥

藝術治療師/諮商心理師 周大為

 第一章  折翼之鳥

「北冥有魚，其名為鯤。鯤之大，不知其幾千里也。化而為鳥，其名為鵬。鵬之背，不知其幾千里也；怒而飛，其翼若垂天之雲。是鳥也，海運則將徙於南冥。南冥者，天池也。」-莊子 內篇 逍遙遊




一、

頭腦空空的想不出甚麼內容，好像就站在一片巨大的空白中，周圍一下子又變成了黑。黑與白快速地交替，不管怎麼移動，我還是在巨大虛無世界的中心，毫無改變。



內在的心像與外在的風景無異，同樣荒涼。



從我睜開眼睛的那一刻，每一次睜開的那一刻開始，也從閉上眼的那一刻結束。我好像睡著，卻又像是死去，然後甦醒，以為做著不一樣的事情，卻其實一樣，看著場景一幕一幕發生。



我是一個藝術治療師，心理諮商師，或薩滿，更貼切地說是一個探索者，試圖穿越心靈的荒漠。正在學習著古老的智慧，或許我們曾經用「藝術」來形容它，幫助我創造一些甚麼，來渡過這片變化莫測的虛無。



我可以使用言語-「咒」召喚一隻飛鳥，讓人進入回憶，或是讓身體硬化或放鬆，也可以用圖像-「符」變化出一匹狼、一池水或是一缸月亮，滿天星斗。

但是這些都並不足夠，幫助我，或任何一個人到達彼岸。



我的師父曾經對我說：「心才是關鍵。」符咒都是「術」，而「藝」才是心的載體，創化的精隨，只能鍛鍊超渡自己的心，才能真的得到「藝」的力量。

這句話刻印在我深處，而師父早就死了，這句話也好像逐漸隨風消逝、飄散。



旅程一旦開始，就沒有終點。



物質與心靈的疆界，是夢，而夢它沒有邊際。夢與夢，它們相連，卻不連續，也沒有既定的道路，不一定可以原路往返，沒有一定的規則。

像是一個又一個的世界，既不真實，也不虛假。



一點求生的本事還是有的。人家說半夢半醒間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，很多事情只是發生，真正困擾人的是受困執著的心，保留有些模糊才有可能。而那些可能，正是黑夜中的星星。



「心」是無所不在地變化莫測，排山倒海地天崩地裂；有時溫柔乖順，也可能冷酷無情，像是發瘋的獅子一轉眼也可以變成孱弱無邪的小鹿。讓「心」保有一些可能，是「藝」的一項功能。很多時候受傷受困的心，會變得僵固，受困的祂會不斷地傷害自己，變得冷酷殘忍，無法和人交流，逐漸成為一個「喪屍」或是「瘋獸」。透過餵食「藝」，可以喚醒心變化的可能，但也要有足夠的勇氣和受傷的心共處才行。而那又是另外一番工夫了。



此刻的我，已經稍微掌握了藝與術的訣竅，解脫了自己受傷僵固的心。然而，心就如同脫韁的野馬，幻化成一個又一個的世界，反而將我困在其中。

我已經找不到祂了，祂變得無邊無際，在也不在。我只能不斷地在這片心靈無常的荒漠中，繼續，行走。

(待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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