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需要燒在腦袋裡的概念:創傷復原的階段性




吳雅雯醫師


記得曾經在『以同情為中心的心理治療』(compassion focused therapy)的臨床訓練中,講師劈頭就說,「以階段為導向的概念應該都已經燒在你們各位的腦袋裡了吧」(”The phased-oriented approach should have all burnt in your head”)!我對「燒」這個字不知怎地特別有感,這樣的說法一直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腦中。最近陸續和處於不同的創傷復原歷程中的個案,討論到開始針對創傷工作的時機。因此,希望邀請大家能一起來思考,「階段性」這樣帶著時間進程的概念。


簡要地來說,復原的第一個階段任務是需要先建立安全與穩定。如果仍有不穩定的創傷解離症狀,甚至有嚴重的憂鬱或自殺意念,一般說來並不建議立即開始心理治療。在這個時期,優先的工作可能是先是否有安全的環境、或者如何調節焦慮不安的情緒。如果需要的話,也可以先選擇藥物治療,協助控制情緒症狀。在實質生活與心理上的安全都確立之後,第二的階段才開始處理創傷記憶,並且對因為創傷所帶來的失落進行哀悼。這個部分就可以在心理治療中進行。第三個階段是重新連結自我、整合創傷經驗,這部分可能會帶來成長、復權,也可以重新建立與社會或他人的連結。

最早提出階段性概念的是創傷解離治療的先驅,法國的心理學家皮埃爾珍妮特(Pierre Janet)。早在1880年代初期,他就曾經使用催眠及自動化書寫的方式來治療解離的個案。皮埃爾認為創傷後症狀的核心在於無法整合創傷記憶,這個假設在今天已經被大量的認知與神經心理學研究所驗證。在1992年茱蒂絲赫曼(Judith Herman)在她著名的書籍「創傷與復原」(註1)中,將階段性的概念加以闡述並發揚光大。

這邊要補充的是,創傷治療師巴伯特 羅謝爾德在她的書中(註2)曾經提到的,在創傷的治療工作中,對記憶的處理並非是每個人都必要經歷的過程。這裡頭相當重要的考慮包括,個案是否在此時此刻來到一個適當的時機做記憶回顧。記憶被封存阻斷、或是我們一般說的「解離」,有其維持心理運作的目的。因此開始處理記憶,是可能會讓個案被阻斷的感受重新擾動、也有可能重新經歷創傷的經驗。如果不直接回溯創傷記憶,那麼諮商治療可以怎麼有助益呢?在找到適當的時機之前,我們可以圍繞著創傷的議題工作(work around it),比如說辨識促發創傷症狀的因素,或是一旦促發了如何能讓情緒穩定下來。這也會提供在治療中先確立安全與穩定的基礎。

既然記憶處理可能會造成不穩定,那麼為何仍然要去處理創傷記憶呢?曾經有個案告訴我,雖然一直努力壓抑,到了某個時點卻無法控制地爆發,那時候就知道不處理不行了。有時這種爆發會以恐慌發作的形式出現,有時則是突然間腦中一片空白。有些記憶會突破防線,無法控制地以侵入性的影像或夢靨的方式出現。這會讓個案的情緒持續很痛苦,彷彿一直活在過去、或者反覆重現過去的創傷事件。對於這樣的個案,適當的記憶處理才能夠讓經驗被順利整合,而讓創傷記憶真正成為過去。另外,也有的人發現是,當她努力地迴避任何可能產生的痛苦促發點,連帶地也迴避掉生活中重要的事物、甚至親密關係,因此變得喜樂不能(感覺不到悲傷、但也感覺不到愉悅或生活的樂趣),或是很孤單、找不到人生的意義。這些都可能可以是開始進入治療的契機。

你不一定需要進入個別諮商/心理治療,才開始創傷復原的歷程。在你閱讀這篇文章的當下,開始搜尋資料、對自己究竟是怎麼了感到好奇,或者來到門診和醫師開始一起探究自己的問題,這些都顯示你已經在創傷復原的道路上。每個人歷經的經驗與過程都不同,你可以尋找適合自己的方式,最重要的是要掌握自己的步調。我曾經和童年時期經歷創傷的個案工作,她在事件發生後40多年後才生平第一次尋求創傷諮商,而這並不罕見。或許此時此刻就是最好的時機,或許你只想先試探了解一下、過陣子準備好再來,或許你已經進行了一段治療、但是需要暫停休息,那都沒有關係。在你的內心,你知道什麼是能夠讓你自己繼續生活下去的方式。如果不確定,或者在這個過程中感覺巔簸或害怕,不妨和信任的治療師或醫師討論看看。祝福你,也期望我們能夠一起找到方向與力量!



1:茱蒂絲赫曼(Judith Herman)著,施宏達等譯。從創傷到復原: 性侵與家暴倖存者的絕望與重生(左岸文化)2018

2Babette Rothschild, The Body Remembers: The Psychophysiology of Trauma and Trauma Treatment (Norton Professional Books), 2000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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